对汉传佛教弘化的反思

最近，我时常在反思我们汉传佛教弘扬佛法和教化信众方面的问题。

汉传佛教的法师，对信众几乎都是实行“散养”的方式，皈依之后基本上不闻不问。见师父？你爱来不来。看经不？你爱看不看。修行吗？你爱修不修。总之一句话，你爱咋地就咋地吧，导致产生了一大批的野生佛教徒！

当然，也有信众主动去拜见出家师父的。如果遇到有学识的师父，师父一高兴就给他讲做人、做事的道理，告诉他怎么把佛法运用到生活、工作中去。再一高兴，传授他最高深、最圆满、最究竟、至高无上的大乘教理，什么四摄六度、什么中道不二、什么唯识无境、什么缘起性空等等，师父讲得那是天花乱坠、口吐白沫，听的人可谓云里雾里、昏昏欲睡，在打瞌睡之际频频点头，最后清醒了看到师父满嘴白沫，心里就产生了一个疑惑：我师父是不是羊癫疯复发了？

回想我以前对佛法的认识，一直觉得佛法的精髓是小乘的“三法印”——诸行无常、诸法无我、涅槃寂静，以及大乘的“一实相印”——缘起性空。所以，对信众一直想把我觉得最好的佛法“塞”给TA们，觉得人天乘五戒十善是轮回之道，不可取，也不值得讲。小乘的四谛法、十二因缘法也太次了，不究竟，聊聊可以，解则没有兴趣。大乘法中，觉得“维摩一默”那“不可说、不可说”的不二法门才是最无上的佛法，如果再退而求其次可以用语言文字表述的，那也是“即空、即假、即中”、又“非空、非假、非中”这滑不溜秋的中观思想最高大上。现在想来，这些东西虽然好，但肯定是不对信众的根机。祖师大德说“法不对机，翻为毒药”，看来我以前就是一个卖老鼠药的，好在销量小，罪过不大！

多给居士信众讲佛教教理，这肯定是对的，四无碍辩中也有乐说无碍这一辩，但前提是讲出来的东西要信众能听懂、能接受，最重要的是还要具有切合实际的可操作性。我现在觉得，我们汉传佛教在弘化时，除了讲理论外，还是要教一些修行方法，不能老僧常谈对所有居士都一句话：“好好念佛！”释迦佛陀可不是只讲了这个念佛法门。

我始终认为，学佛修行，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越学越快乐。如果学佛修行后觉得快乐，那就学对路了，如果越学烦恼越重，那就需要调整学修的方法了。

说到快乐，想起了一个关于快乐的佛教故事，网上找来给大家看看，故事说：石屋禅师一日外出，黄昏时分投宿到一家旅店。由于一路走来十分疲惫，石屋禅师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。过了不知多久，石屋禅师隐隐约约觉得房间里有沙沙的声音，以及翻东西的轻微碰撞声，就睁开眼睛问道：“天亮了吗？”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。过了一会儿，墙角那边才重重叹了一口气，有个声音说道：“现在还是深夜哪。”石屋禅师心想，能够在漆黑的夜晚来到住人的房间里，功夫肯定不错，或许就是阿罗汉，于是问道：“你是干什么的？”沉默了一会儿，对方答道：“是小偷。”屋禅师觉得这个小偷很诚实，就说：“我不抓你，只问几个问题。你偷东西有几次了？”

“数不清了。”

“偷东西快乐吗？”

“偷成之后很快乐。”

“每偷一次，能快乐多久呢？”

“那要看偷的东西价值如何。”

“你感到最快乐的一次有几天？”

“四五天吧。”

“四五天之后呢？”

“提心吊胆，很不快乐。”

石屋禅师笑着说：“看来你不过是个鼠贼。为什么不大大地干一次呢？”

小偷忙问：“看来老兄很有经验了。你偷过几次？”

“就一次。”

“一次太少了。”

石屋禅师大声说：“只偷一次，毕生受用。”

“那老兄偷的是什么东西？”

石屋禅师站起来，看到小偷站在墙角，就走过去，一把抓住他的胸部，说：“‘这个’你懂吗？它可是无尽的宝藏，得到它，保管你一生受用不尽。”

小偷说：“听别的和尚说起过，可是捉摸不到，也许这感受让人很舒服吧。”

石屋禅师说：“那你为什么不亲自体验一下呢？”

小偷听了，就向石屋禅师忏悔自己的偷盗行为，随他出家，做了一个禅者。

这个故事告诉我们，从物质上获得的快乐，时间不会太长，而从内心获得快乐，不但不花钱，而且可以终身受用。怎么才能获得内心的快乐呢？我认为禅修最直接。

关于禅修，纵观中国佛教史，我最最佩服两个人：一个是天台宗的智者大师，有四部修止观的著作存世，可以看作是渐修的代表人物；另一个是禅宗六祖慧能大师，有一部《坛经》流传下来，是顿悟的代表人物。

自六祖慧能大师之后，佛教的禅风大变，涌现出了一大批呵佛骂祖的“疯癫”禅僧，这是印度佛教所没有的现象。这一批禅僧虽然行为“怪异”，甚至让人觉得不可理喻，但他们临终示现的自在解脱说明他们是真有修行功夫的禅者，所以我们不要跟风某些所谓的大学者（比如胡适先生），去轻易否定禅宗的法脉传承和顿悟的修行方式。

据我个人的看法，禅修的方法从古至今是越传越难修。唐代以来的顿悟禅修方式最难下手，看六祖的《坛经》、看祖师公案，绝大多数人都是不知所云。参公案、看话头，估计整个几年也没个消息。有时候我在想，为什么佛度人三言两语就能让他成就阿罗汉果？禅宗祖师度人在棒喝之际就能让人开悟？现在想来应该是学人修学的基础太差，听佛三言两语就成就阿罗汉的那都是修行多年的外道，古印度那个时候的外道也是练瑜伽冥想、修四禅八定的，被禅宗祖师一棒打开悟的、一句吼开悟的那都是参学多年的老禅和子，像我这种没有修行基础的榆木疙瘩，恐怕被祖师打死了也开不了悟。

再往前看，从佛教创立到中国隋代，这期间普遍流行的渐修方法稍微好下手一点，我们去看佛说的《安般守意经》、看智者大师的《童蒙止观》，绝大多数人都知道怎么去尝试禅修，但要修出境界来还是比较困难，甚至坐了几年连比较初步的“动痒轻重冷暖涩滑”这“八触”恐怕都体验不到。

再往前，看佛陀成道之前印度就有的四禅八定，陀佛出家后也跟着外道修过这四禅八定，四禅中前三禅的名字分别叫离生喜乐、定生喜乐和离喜妙乐。细心的人一定会发觉这三个层次的禅定名称都带着一个“乐”字，事实上修这三种禅定也确实能够引发“乐”的感受。据典籍记载，世间最快乐的感受是在第三禅，三禅之后所有的禅定境界都处于不喜不悲的宁静状态。所以对于初修禅定的人，个人觉得刚开始不妨以追求禅修之中的快乐、获得乐受为目标。那么，我们初学的人，可以在空闲的时候体验一下静心的冥想，不要去想工作、学习、生活中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，不拘于任何姿势，放松身心，闭上眼睛，以一种和善、慈爱的心去欣赏、感受大自然的美好，去聆听我们所处环境中的各种声音，感受各种声音的都非常美妙。黑格尔曾经说过：“假如你不缺少发现美的眼光，那么，你在每个人、每件事物身上，都可以发现美，在受到美的吸引的同时，感受到很大的快乐。”

在四禅八定之后还有一种禅定叫灭尽定，进入到这种禅定之中能让心意识及心所法都出于不活动的停止状态。据说修行已经证得四禅八定但还没有彻底解脱烦恼的佛教圣者，如果遇到烦心的事，他们就可以进入灭尽定中，让心意识都停止下来，不观想任何东西，就享受这种没有起心动念的宁静，入定的时间可以长到几天。我们普通人进不了灭尽定，但我们可以静下心来感受大自然赋予给我们的美好事物，让我们的内心远离种种痛苦，让我们的内心充满仁爱的善念。古人讲“为善最乐”，就是告诉我们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内心要充满善念，反过来说，当一个人内心充满善意的时候，他一定是快乐的！

上述的冥想方法，虽然不是什么高深、究竟的佛法，甚至可以说不是佛教的修法，因为它是六根外逐的方法，佛教的修法是内求。但这种“心外求法”的静心方式能够给人带来美妙的修行体验，能够为禅修打下基础，能够坚定初学者的学佛修行的信念不至于心生退悔。

在当今这个时期，出家师父一定要把精力向实修上转移，更要思考如何教导信众实修。佛教的义理虽然至善圆满，但如果脱离了有效实修，迟早会被大众抛弃。不要认为佛教不可能灭亡，印度佛教在13世纪到19世纪曾经完全销声匿迹，经过这么多年的恢复，现在还是前景堪忧。据相关统计，在现在的印度人口中，信仰印度教的占82%，信仰佛教的占0.8%。印度佛教的惨痛教训，值得我们认真反思！

这篇东西，见解不一定正确，欢迎指正，感恩感恩！